屏東與姑爹家

還記得，在台灣最南端的屏東，那裡的天氣總是說不出的晴朗。在那裡，有個姑爹的家，是每年暑假必定重遊的地方；那不是什麼度假勝地，也沒有什麼五光十色的娛樂，但每次回去總是可以悠閒地跟親氣們聊天、泡茶、看電視，聽姑爹講講故事、聊聊近況；晚上時姑爹和其他大人們喝酒聊天，我在客廳看電視時還會去找他划酒拳，每次姑爹總是會喝到醉醺醺的，好像非得要喝醉才算是吃完了一餐一樣。這樣短短的幾天雖然看似平淡，少了點激情，但我覺得那是最溫馨的回憶之一。

1月7日早上起床，才剛從西班牙的美好回憶中醒來，打開臉書卻看到屏東的姑爹再睡夢中安詳離去的訊息。事實上在剛抵達法國後不久，就從老媽那邊聽過姑爹身體不太好的消息，只是沒有想到，這一天竟然來得這麼早。最近一次回去看到姑爹，大概也已經是三四年前了，在高中時，因為課業的壓力就已經比較少回去了，升上大學後更是幾乎把時間精力都花在新竹，連最近一次回去的日期都無法記得。上次回去時，姑爹一家人又換了新家，本來的眷村因為都市計畫的原因被鏟平，雖然在這之前姑爹一家已經有另外的新居，但政府還是換了一棟新房子給他們。而那時，可能是實在太久沒見面了，一見到姑爹竟然還有股陌生感。事實上那次回去也是我感覺最陌生的一次，換了個家，又這麼不常回去，感覺自然十分陌生。而如今，回去屏東在也聽不見姑爹的湖南口音，也沒辦法在晚餐時跑去和他划酒拳，某一年過年時，晚餐喝得醉醺醺的姑爹，還出來發紅包給我，如今也是無法再從他手中接過那喜氣洋洋，又帶有酒味的紅包了。人在國外，面對這樣的消息除了難過之外，想到連回去送他最後一程也沒辦法，頓時又覺得除了無力還是無力。

那次回屏東，隔天早上老爸騎著機車，載我去以前眷村那邊繞繞。沒想到到了那邊，我根本認不出來那一片什麼都沒有的空地，竟然是原本的眷村所在地，所有兒時記憶的畫面，早已蕩然無存。我還記得，眷村裡那好幾排矮小狹窄的屋子，只要墊高腳就可以從低矮的圍牆看見隔壁住家的老太太；眷村外大街上的市場賣著大陸各省特有的臘腸、豆腐和小吃；街坊鄰居操著大江南北的方言談天說地或是公園下棋聊田，這都是至今仍然記得清清楚楚的畫面。現在因為眷村大規模的改建，包含屏東的這個眷村，幾乎都已經變成了現代化的大樓。對於這個現實中已經消失，但記憶仍然清晰可見的地方，我也只能從回憶中去重建這個村落的一磚一瓦。

等我回台灣後，希望還能再去一次屏東，好好收拾一下那記憶裡的碎片。也祝他老人家，在另一個世界也能醉得很開心。